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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湿度》可有可无全文阅读
发布时间:2021-12-02 20:29浏览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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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有一次我无意中说了一句:“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从不穿牛仔裤,因为我对未来老婆就是以此为基准条件之一的。”
     
        竹若平淡的表情顿时化作怒放的鲜花:“真的吗?”
     
        我立即莫名其妙地后悔了,说:“假的。”
     
        其实是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假的”。
     
        或者只因我觉得她太美好了——又或根本没有理由。
     
        ***
     
        楼下传来开门声,接着放水声、拧帕声及猪圈里喏喏声和鸡鸭嘎嘎咯咯声还有狗儿轻吠声连串响起,杂合出生命蓬勃向上的曲子。
     
        新的一天开始了。
     
        不知为什么,午夜零点才是两天之间的间隔点,可是通常称“新的一天”总是指早上开开始光亮后。
     
        一念至此,我亦惊奇于自己竟还能胡思乱想这不相干的事。不过此时若不如此,便再难控制杂乱的情绪和念头了。
     
        胸口上可以感觉到竹若呼出的气息浸出的热度。
     
        我试唤道:“竹若。”声音很低,怕被楼下听到。
     
        竹若不答应。
     
        我再唤:“竹若!”仍压得非常低,只加重了语气。
     
        她仍不作声。
     
        我三唤:“竹若!你是否憋晕了?如果是,就请你把你的手机递过来,我帮你打120……”
     
        长发下传出闷声闷气的笑声,但她依然未动。
     
        我轻轻一叹道:“欧阳兄,是你逼我出杀手锏的……”伸只手握住她左手腕,另一只手探出两根指头去搔她左手掌心。
     
        竹若恍似遭雷一击,猛地想缩手,奈何被我握住动弹不得。我慢斯条理地轻搔了五六下,她再也忍受不住,几乎是跳了起来地从我身上翻起笑骂:“咯咯……死当当……咯……臭当……咯咯……放……放手!咯咯……别……别搔了!”一面双手合力夺手,一面挣得整个人像条离水泥鳅,脸上带着拼命忍笑却怎也忍不住的动人表情。
     
        床“吱吱”地响,还有她撞在床板上“扑扑”的声音,加上她几脚踹下了床的被子,顿时吓得我慌忙松手,急道:“小点儿声!你反应也太大了吧?让人听到还以为我把你咋的了……”
     
        竹若脸上汗都出来了,颊上红如苹果成熟时,捧着左手半跪坐着嗔道:“谁叫你使坏的!你明明知道我最怕这个的!”
     
        她柔软的身体一离开我,我立时心情松弛下来,脑筋恢复清明,边俯身去拾掉地上的被子边哂道:“这算什么使坏?我植某人真正使的坏你还没见识哩!”
     
        竹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不作声了。我拍着被子上的尘土回头看她,只见之前的红苹果已成了我国国旗,红得让人看看都觉得发烫,衬着又羞又喜的神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奇异美丽。
     
        我心中泛起震撼的感觉。
     
        如果用客观的审美尺度来衡量,此刻竹若披头乱发衣衫不整的模样绝不能算作她最美丽的时候,却予我以她打扮停当时不能感受到的动人感觉,令我顿觉此时的她才是相识七月以来最美丽的她。
     
        或者只因她脸上那神情。
     
        又或别的什么原因。
     
        我哑然一笑,想到感性的东西若能用客观的原因来解释,那也就不再叫“感性”了。
     
        竹若用力捶了我的背她几下,嗔道:“不准笑!”
     
        我立刻肃容,拍净被子上的土,躺回原处盖好。
     
        竹若说;“不准睁眼!我要换衣服了!”
     
        我立刻闭眼,心想女儿家的心思真奇怪,都肯投怀送抱了,却还不准我看她换衣服。旋即释然,若我能猜中她所有心思,那我也就不是男人了。
     
        一分钟后竹若下了楼,传来她和爸妈问好招呼的声音,然后是妈赞她勤快说我懒惰。她谦恭而不失亲切地应答着,肯定了妈对我的评价,又转折性地说我其实在学校里也起得蛮早的。再后是她放水洗脸洗头。
     
        我静静躺着,忽想看看时间,伸手去摸眼镜,结果半天没摸着。呆了半晌,才发觉眼镜就在我鼻子上。
     
        这才想起昨夜睡时竟忘了取下眼镜来。
     
        K
     
        从大二下学期半期起,我多了“当当”这名字,赐名者复姓欧阳,双名竹若。赐名原因不详,具体时间是某日自习后约十点钟,地点在校外大道上。
     
        当时我们刚一起上完晚自习,她提议出去散散步。其实我本就有睡前散步的习惯,自然毫不拒绝。
     
        渐行渐聊中我说起以前有个学妹和我关系很不错,她给我起了个昵称作“锅锅”,我则呼她作“杯杯”。
     
        竹若眨巴着大眼睛问:“你们锅锅杯杯的有没有碰得叮叮当当地响?”
     
        我笑道:“何止叮当乱响,简直是头破血流,知不知道她对我的评价是什么?六个字:气死人不赔命。”
     
        竹若别过头去看路灯,嘟囔:“这评语倒非常正确。”
     
        我接下来说了几件学妹个人以及学妹与我的轶事,正说着忽听见竹若嘴里喃喃有辞。仔细听去是什么“碰碰”、“叮叮当当乱响一气”、“头破血流”,反复囔着这几句。
     
        于是我问:“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竹若眨眨眸子,很无辜地说:“当然在听啊,你不是说你那个‘杯杯’逼你写信去结果信被寄掉了吗?”
     
        我哭笑不得:“这件事是两发钟前就说完了的!”
     
        她“呵”了一声,惊奇万分:“过了这么久吗?我都不知道。”又怨道:“都怪你口才这么好,让人家听得出了神,连时间都忘记了!”
     
        我仰头作欲哭无泪状,愤然道:“天哪!想不到植某终日气死人,今日竟会被人气死!”
     
        竹若说:“千万不要被气死了,不然我就没男朋友了。”
     
        我白眼一翻:“谁说我是你男朋友的?”
     
        她理直气壮:“我说的!我说过的,我要做你的女朋友,老天爷都拦不住。”
     
        我非常干脆:“不算数。”
     
        她自信满满地捏拳道:“世上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这可是你说的。现在我宣布:为了增进我们的感情,我要给你取一个新的名字。这个名字只能我叫,你不准告诉别的任何人,也不准让别人用它叫你!”
     
        我哂道:“我承认你爸给你起的名字非常好,但却不表明你自己能想出好名字来,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别人的!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叫‘羞于启齿’,我还怕别人知道了笑我呢!”
     
        她粉拳捶至,我闪开道:“说罢,是什么样的伟大名字?”
     
        竹若眼中迸发出光彩,宣誓般说道:“从今天起,我就叫你‘当当’!”
     
        我疑惑道:“你是否《大话西游》看多了?还是《侠客行》充盈脑袋?”不过这句问话显然是多余的,因为无论什么原因,她一旦想用“当当”这名字叫我,以常理论就没可能她会不用它唤我。
     
        此后每次我问她起此二字之因,她均是牙关一咬,说:“不——说!”
     
        ***
     
        竹若有早晚洗头的习惯,晚上洗是为了洗干净头发,早上则是因为头发太长太多,头晚睡觉不好保护,起床后总乱乱的不美观,故要洗后吹干,以便编扎发式。我说她麻烦,晚上那一遍大可省了,她立刻驳了回来,而且驳得有理有据——原来她看过《三国演义》,从中找到了支持自己行为的事实依据: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三国的时代,在那个时代有一个人叫关羽,字云长,下巴上长了一蓬长长的胡须,这个人呢,怕胡须断了,于是就用纱罩将胡须保护起来,还每天定时清洗——试想连一个大男人都可以这样保护胡子,她一个小女人这样处理长发也就毫不为过。
     
        为此她还时刻随身携带个小电吹风,重入梦乡的我就是被这小玩意儿的声音弄醒过来,戴上眼镜一看表,七点二十三分,距我上次看表过了四十又八分钟。
     
        竹若坐在床边对着床着柜上的镜子一绺一绺地吹干秀发。她今天换了件淡蓝色的上衣和浅绿色的长裤,袖子挽到肘上,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
     
        这并非夸大。她从不穿短袖或无袖的衣服,也不穿短裤或七分裤,裙子至少也是齐脚脖子;且在家中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和饮食习惯,近蔬菜而远荤腥,用她的话说就是“绿色饮食,健康身体”。此外她还多方面维护皮肤,结果就养就了一身电视广告上才看得到的娇嫩肌肤。说实话,我初见竹若时产生的惊艳感觉,就是由她的雪肤和亮发而非容貌引起的。
     
        我侧头去看窗外,一片碧空,雨早没了。
     
        竹若俯目看来,笑着说:“懒鬼,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
     
        我伸个懒腰,长吐出口胸中浊气,惬意地说:“有比家更让人身心舒坦的地方吗?”
     
        竹若反问:“你觉得有吗?”
     
        我答非所问地说:“我希望将来能有三个家。”
     
        竹若拿起一绺未吹过的湿发,捉弄地用发尖划我的脸,佯嗔道:“你的心还真不小呢!”
     
        我把双手枕在头下,感受着发尖带来的微痒而湿冷的触感,说:“一个家就是现在这个,另一个是我和我的妻子组建的,还有一个家则是在我岳父岳母那边。”我顿了一顿,“一个人一生如果能有这三个家,那也就死而无憾了。”
     
        竹若眨眨眼睛,若有所思。
     
        半个小时后我才起床。竹若吹干头发,两手翻飞,不过五六分钟十来根大大小小的辫子井然有序地排队站到她颈后。
     
        我张目结舌地问:“你……你是变魔术还是扎辫子?我咋连你的手都没看清呢?动作竟可以这么快!”
     
        她几下盘好辫子,得意洋洋:“怎么样?好看吗?我可是练了十几年才有今天的功底的——以前在家里时连我妈的头发都是由我负责的!”
     
        我长叹道:“算了,我看你今天最好不要出门。”
     
        竹若顿时怔住。
     
        我抢在她爆发前续道:“我怕你出门后弄得那些同龄女生羞愧而死,同龄男生则鼻血狂喷而亡,到时人人写下‘害我命者盖世美女欧阳’或‘索吾魂者发霸欧阳’等等血书,害你今后晚不能眠,映证了千古成语‘自食其果’的正确性……”尚未说完,竹若已笑着挥舞粉拳捶至:“臭懒鬼!又作弄人家!”
     
        公历的七月正是农历的六月时分,农田内的活儿属于暂的空闲期,所谓的“红五月”刚过,要到六月下旬玉米才能成熟到可以收获的程度;稻谷则更迟,一般要等到我九月开学前几才能收割,故我虽在农村,长达两个多月的暑假大多时候都不需要干重活儿。
     
        早饭后我陪竹若出外,考虑到雨后山上小路泥泞难行便带她沿着屋前不远的小河顺流而下。
     
        太阳已升了起来,幸好雨后空气凉爽,行走间并不觉热。一路上竹若好奇不断,我负起导游重责,一会儿教她如何辨别冬瓜南瓜黄瓜苦瓜丝瓜的藤叶,一会儿又解释怎样从叫声形态脚印生理羽毛辨别鸡鸭鹅诸禽种类及各自的公母,一会儿还要说明这棵是桦不是杉,那株是稻不是麦,粗茎那虽然茎也有甜味但只是玉米杆不是甘蔗,而菜是种地里而非田里……
     
        说到嘴也累得如脚一般时,已时将近午,两个人四只脚才走出了四五里远,从由脚下一条碎石路折入了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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