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腰抬起来一点我不好发动
既拒绝了加入黑道做番成就的机会,又放弃了在正道商界上出人头地的良机,却选择了一般人的生活,我是否自贬呢?
答案当然不是,虽然在很多人眼中我定是个蠢蛋,但各种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爱好,我只是不幸被上天生了颗稍微有点儿智慧的大脑,把它用在了平淡生活上。
那亦是我自己的幸福——也是我未来妻子的。
半夜还未睡着,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看了号码,接通附耳道:“真如?”
熟悉的语声带着点儿委屈地低声道:“你不要我了吗?”
我愕然道:“怎么会……”真如以少有的赌气语气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回去?”我一时语塞,总不能明说是不想看到她为难和伤心的样儿吧?
“我要你现在来接我。”真如忽然说道。
我哭笑不得,正道:“同学,现在是……”
“我要你现在来接我!”真如听若未听般重复。
我无奈道:“很晚了,明天……”
“我要你现在来接我!”真如以从未有过的“巨声”——实际上仍属未超过五十分贝的音量——说。
我再不说话,挂掉电话翻身跳下床。
攀着楼沿翻下住宿楼,我开始大步狂奔。
足足一个小时后,我才喘得要断气般跑到廖家所在的别墅小区门口,远远地看见一条纤细的身影孤立在门边黯淡灯光下。我使完最后一分体力坚持到彼此相距约十来米时,叫了声“真如”,才身子一软躺倒下去,气都险些喘不过来。
真如骇了一大跳,慌忙奔近扶我:“你……你怎么了?”
我喘着气说不出话,足足休息了三分钟才能勉强笑道:“跑了……跑了……三十公里来……来接廖……廖……大小姐……当然……咳……当然……”实际上直至此刻我都不明白是什么动力让我能坚持以最快速度跑完这二十公里,而且还没在黑夜中迷路,想想都觉得是个奇迹。
真如这才稍放下心来,帮我轻轻揉着胸口嗔道:“我也没叫你跑着来呀!”我休息良久,才苦笑道:“现在……有车吗?”她想想,噗哧一声笑出来,旋愧疚道:“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我感觉体力稍复,不顾浑身臭汗地探臂抱得她扑倒我身上,柔声道:“不是,是我对不起你。”
真如玉容和我以不到十余厘米之距相对,忽然明眸中滚下滴透明珠儿。
下刻,泪如瀑下。
第三卷 高端进程 第三十五章 重归正业
“我问爸爸,这中间有关系吗?”真如很认真地说,“他一下就懵了呢!”
我步廖父后尘,懵在当场。
我为之苦恼许久的问题,想不到她就用七个字对待。可是细细一想,她这种态度确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之一。我和廖父均属于深层次考虑问题的类型,往往容易直接考虑到某事的后果、方向,以及“可能”等问题,看什么事都爱先将最坏的结果打算在内。而真如想问题就简单地多,那就是直接看现象。
我不走廖父安排的路,她就不能回家了吗?她就不能和父母再在一起了吗?还是她从此后就必须跟廖家断绝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是有“可能”发生的——在最坏的情况下。但在现在的情况下,那“可能”属于不可能发生事件。
事情就这么简单。
街灯从不远处射过光来,我和真如所坐的位置恰在两盏灯中间的照明死角,气氛份外能让人冷静思考问题。
心中有种哭笑不得的错觉。
我也该收敛思想,做个普通人。事事像打仗般去深思熟虑到不合适的地步,绝非该有的生活态度。
真如侧俯身以手为枕地伏在我大腿上,小声嘟囔:“我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反正爸爸妈妈还是我爸爸妈妈,你还是我的你——我要回家,我要和你在一起,我都要。”
我哑然一笑,轻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想太多了。”
确是如此。
次日清晨在路边捱了一夜的我和真如才坐车回校,送她回宿舍后我才拨通办事处的电话,直接明了地叫张仁进向大家转诉清楚我辞职不干的事。后者呆了至少有五秒钟,才懂得反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我理所当然地道:“廖先生会根据你们的才能重新安排办事处的人事,你们不用担心,仍然继续工作。”张仁进断然道:“不行,我得找你详谈。”
中午午休时他便冲入我的寝室,拉我到操场上当头质问道:“你知道你要是走了会有什么结果吗?”我眨眼道:“什么结果?”张仁进表现出一贯的强悍分析力,逐条道:“第一,你的工作力是我们当中最强的,失去你会让办事处的人才优势丢掉;第二,虽然没有借用廖先生的关系,但实际上公司谁都知道你的位置,有你在无论是资料和人力调用,公司其他部门都会给几分面子,你一走,这优势同样不再;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你自己想想,晓涟、思颜和刘大哥,谁不是冲着你个人而来的?就算是浮躁的君止彦,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来办事处。”
我想到君止彦和黎思颜两人,自我回来后一个在校内屡屡向我道歉,露出一副追愧莫及的痛苦样儿和感激万分的感恩态度,熟知其性格的我只好施以老拳和暴笑来回答;另一个则多次打电话来说对不起。两人大概以为我之所以不回办事处是因那次他们私自行事拖累大家的结果,但具体原因我又不愿对外人明说,只有好言相慰。
“再说我,最初来时只想找份工作,加上你这人大家见过几面,观感不错,但是一起工作了这么久,我不想你就这样离开。其他的或者可以解决,但人心的涣散将是办事处不可避免的结局!”张仁进清晰明了地说完末一句,诚恳的眼神透出挽留的意味。
我知他说的是实话,因自己早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只是一直没想到两全齐美的办法。这时被他明白地说出来,反突地灵光一闪,微笑道:“这样罢!我请廖父升你作负责人,然后再从你那边走个后门,重新雇佣我来兼职,怎样?”
兼职等若临时工,不用在公司职员簿上留名,也可留在办事处帮忙,虽然和我完全离开廖氏的初衷有些相悖,但世事没有绝对的界限,我也并非迂固之人。
张仁进想了片刻,确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无奈道:“真是说不动你!”
我拍着他肩膀笑道:“不过待遇问题你可不能薄待我,小弟现在可全靠这兼职讨生活哩!”
刚送走张仁进,莫剑舞就飘到面前,气道:“你去哪里了?今早都没来接我!”我奇道:“你自己又不是没腿,少接一两天没什么要紧吧?”
这一周来我一直每天接这小妮子来校,她的唯一功课就是在图书馆翻找自己的兴趣爱好。想不到她这方面求知欲远在我之上,大有“要书即可不要命”的架势,属于看起书来废寝忘食的类型。为此我特意找了陆祥瑞,帮她办了图书借阅证。
莫剑舞呆了呆,才道:“我找到要做什么啦。”我笑道:“终于有结果了吗?快说!”她喜气洋洋地道:“我要做衣服!”今次轮到我发呆:“什么?”
***
生活恢复表里一致的平静。
不用多想义务问题,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专心和认真学习想学的东西。闲时偶而回想起过于与现在的对比,真有一动一静的差别。但凭心而论,现在才确实是我想要的。
一周过去,周末重回办事处,黎思颜在入门处遇上我,喜道:“您回来了!”我哈哈一笑,耸肩道:“小弟是新来的兼职学生,有什么杂务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事实证明张仁进确是出色的接手者。解决环路高科作鬼问题后,黎思颜一雪前耻地拿下了锃洁,而张仁进则漂亮地和环路高科签下了长达五年的合同,更因这份单子涉及的金额和影响度问题,得到了廖父的“亲切会唔”,身份地位顿时至少在公司内部大涨,本身也被升为办事处的负责人。
“这本该是你的。”这是他见我时说的第一句话,我则一笑了之。
所有工作都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完全没有乱局——这样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何善钧被和平处理,简单地开除了事,当然原因经过修改。有些事情不能明说,还是掩饰下为好。
整整一个上午,我唯一的工作就是和办事处各个职员聊天,帮张仁进完成思想上的接手工作。
我新工作时间只是上午,中午离开办事处,忽想起被送到这附近做学徒的莫剑舞,顺路去探望她。那衣铺处于繁华地带与郊区的交界处,店主与我过去素昧平生,不虞有被莫家人从我处查到她行踪之虑,当时恰在招收学徒,我便送了莫剑舞来。
还隔着老远距离我就看见大群人围在那店面外,直觉不妥,忙奔近挤入内圈一看,只见莫剑舞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儿胀红了脸蛋站在当中,脚下左横右竖地躺着两人,均惨叫连天。
我皱眉走入人圈中,问道:“怎么回事?”
莫剑舞见我出现,鼻头一动,“哇”地一声哭着扑前抱着我,叫道:“他们欺负我!”我尴尬地看着周围人的异样目光,低声道:“放开再说!”硬扯她离体,才温言问道:“怎么欺负你了?”莫剑舞哽咽着道:“我……我取衣服回来,他们拦着说……说……”说着本来胀红的脸蛋儿更红了。
我诧异地垂头看仍在地上那两人,惨叫得惊心动魄,暗忖你们想占这小姑的便宜,那可找错了对象,要知她是以我的身手都差点儿送命的主儿。不过莫剑舞虽然没有分寸,也不会动手就伤人重到这种程度罢?仔细看时心中有数,微笑道:“两位大哥叫得真痛快啊。”
其中一人捂着腰“痛不欲生”地嘶道:“她打断了我骨头,我要她赔!”
我点点头,四下一看,向人群外走去。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通道,数十道目光都看着我取来路边一把破椅子走回那两人面前。我双手分抓椅子上下两半,“咯嚓”声响过,整把椅子硬被我一拆为二,木屑乱飞中,破椅被摧枯拉朽般整理得只剩下一根长约半米的粗木棍。
地上两人脸色愈变愈难看,连装痛都忘了。
这份手力,确不是常人可轻易有的。
我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两位哪个地方骨头该断的,却没有断?”
之前说话那人胆子显然大些,硬撑着道:“你……你说什么?”
我故意目光打量着他手捂着的部位,木棍在手上轻掂,笑咪咪地道:“我本人比较讲道德,既然我妹妹伤了你们,那当然该赔偿;不过话说在前头,我既然决定赔偿,你要是没有伤可不行。”
两人脸色刹时白如纸,逃命般跳起身来,挤开围观者身手矫健地狂奔而去。
围观的人发出轰笑之声。
我扔掉手里的木棍,转头向莫剑舞一笑:“我这做哥的还不错吧?”
后者脸蛋仍红着,挂着泪珠孩子般在我背上捶了一下,脸上却忍不住笑出来。
第三卷 高端进程 第三十六章 校内冲突
作为一个外乡人,遇到这种事可说是家常便饭。莫剑舞缺少的就是经验,自不知怎么处理,不过假以时日,这些都会积累起来。
伟人开始不定时旷课,经常连着几天不见。我知他必是回去处理门内的事,也不多问——那些事情早非我所想干涉的。
我渐渐不再涉及商界领域,专注于业界,除了节日外基本上不再去廖家——这种情况下和廖父见面难免会有心理上的影响,既然如此,何如不见?回归平静的生活过得特别快,除了周末仍在办事处领份兼职外,我开始为自己进入计算机业挣经验,隔三岔五往电脑城跑。这方面我是生面孔,没有人知道我曾经的背景,更不用说特殊对待了。在由浅入深的学习和体验中,我愈来愈感觉到自己的选择正确无误。那种平凡的快乐,足以胜过逼退景思明的阴谋或击败文尚正这种高手。
在我的“小心经营”下,在校内的社交关系开始改善,包括已很久未理我的方妍和柳落,以及仇至似不共戴天的方征来。偶尔遇上因搬出真如她们寝室而见面日少的林芳,她脸色亦比过往红润,令我不得不感叹自己确是个祸星,属同龄女性避之则吉的类型。
世上的快乐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是巅峰的快乐——亦即冲破极限达到自己新的境界时快乐;另一种是平凡的快乐,那是从生活和工作小事中得到的,可能是晨起吃了顿满意的早餐,或是程序设计完成某个细节,又或和喜欢的人一起散了步,以及某次老师布置作业完成得特别好等无关大雅之事,点点种种,均是平凡快乐的源泉。
从这角度来讲平凡的快乐比冲破巅峰的快乐更容易得到,因为要达到后者每每须经过一个长期和艰苦的过程。我选择前者,原因就在于我不想压制下自己好逸恶劳的本性。
搞技术性的工作虽然要受制于做管理性工作的上司,但仍有相当大的自由性。我生活的目标就是要在这基础上更加自由——用工作的自由来换取家庭生活的幸福。
伟人无事时常和我开玩笑,直言我并非真正的男子汉,因不肯在明明是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承担很大责任,譬如为国争光,又或涉及商界为经济发展尽份力;还说我谋杀了人才——那人才就是我本人。这些诂不无道理,但若一个人不能让本性良好发挥,物质生活过得再好,就算做了民族英雄又或商界大鳄,那也完全没有领悟生命的真义。
我的本性就是在平凡中享受快乐。
诚然,没有人可以完全没有烦恼;但我能将烦恼从另一角度来看,某个可以将之变作快乐的角度。
与父亲之间我半次都没提起过他的往事和廖家。无论他做过什么事,他都是我父亲,这是我对待他最基本的态度,亦是一个儿子对待父亲该有的最基本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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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最热的时候来临,长裤薄棉的春衫换上夏装,真如也开始用她精心挑选的服装来展示自己的美丽。每每走在一起,路人回头率基本上是百分之百,当然因之而生的惊异也是和感慨一样多——古语云鲜花插在牛粪上,诚不我欺……
与真如共行,心理素质首先得关,换了常人只怕除炫耀狂外都易自卑,但我泰然受之。不过话说回来,要让我这种人心理上被击败,那难度差似古之蜀道。
酷暑到达第一次高峰时,意外终于发生了。
肇事者是与真如同在管理系的男生,比诸我和真如还高了一届,我曾见过几面,据说是该系那年年夺得校篮运会冠军的强队新一界的核心人物,善打中锋和大前锋——和体形有关。重量绝对不在一百六十斤以下、高度超过一米八的他,有过独自一人运球全场、最后在敌方四人围攻下强行突破得分的经历。传闻凡是与他作正面拦截的对手,无一例外地受过轻重不一的伤,而他亦因每在关键场次上便被五罚下场得到“杀人之王”的美称——基本五罚就等于对方有五个队员受伤,而其中至少三人必须下场休息。
当然未必是他想犯规,但作为一个主力,被人盯得太紧委实有些恼火,泥人尚且还有土性,况猛男乎?
那次周六早晨我因应了真如一起去成都玩,正立在其公寓楼下等候,那男生背心短袜地拖着拖鞋从旁经过,连续斜瞥我数眼,被我微笑回应后立定,瞪道:“看啥子看?”彼时我尚不知道他是何许人,正暗地根据此人体形和目测体重来计算他的肌肉密度,闻声微感讶异。
敌意赫然。
因着多次去过管理系的聚集地找过真如,对这人我还有几分印象,记得他是她班上的体育委员。但彼此从未说过一句话,怎会初见面就……
“轩!”
真如提着裙摆从公寓台阶上轻快地跑下,娇声莺啼。以我这么熟悉她的人,亦不由一时被她淡色长裙加秀发散披的美态,以及婀娜的身姿所震撼,眼前恍若打开盏上千瓦的高能灯般骤亮。
同时亦感奇妙。过去除非是在私下场合,她绝不会在别人面前直呼那曾令我鸡皮疙瘩起一身的单字称呼,因为脸嫩;但随着交往时间渐久,她愈来愈自然了,每每表现出对我的亲昵,总像天经地义和理所当然的事般,再不似过去那样轻易红颊。
把腰抬起来一点我不好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