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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武馆上一届则是由和文尚正年纪相同、也是同样参加了两次三拳赛的莫剑舞长兄莫焱海出赛,本来这一次也是拟由他出赛,孰料一年多前他却突然离家出走,致不得不重新找人——亦是因此,莫家三老才会找上我,欲收我入门下,被拒绝后无奈下才拟用莫剑舞。后者本身年仅二十不到,本身亦是练武的材料,又有莫家血统,本是绝好的人选,但因着莫令柳那老顽固和我上次狠手断了她手臂,才致招我不成方轮到她的结果。
可是莫剑舞虽然天资过人,但年纪太小实战过少,这便比文、郭两人势劣;又是女性,先天力弱于男子,似能在灵活性方面胜过一筹,但看过郭奉辉的身手后我便不再抱这种想法。没有绝对优势的能力,便不能过于倚重。何况她还大伤刚愈,右臂不复最盛时的灵活。
这些是之前文尚正告知的消息和我自己所见所历结合后得出的结论,令我想到若要莫剑舞有足够一拼之力,须给予相关提示或帮助。
脑中不由闪过之前文尚正之语:“我曾答应过你要公平,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剑舞妹妹知道我拳术中的弱点。到场上后我因为家训不能留情,故只能这样将彼此的客观影响因素平衡。但那不能由我说给她听,她难保不会认为我是瞧不起她,我只能找你。这就是我想请你帮的忙,或者也是你愿意帮的忙。”
听到这话的第一刻,我想到的却是他呼之为“妹妹”,又刚听过莫剑舞的少许身世,立时猜到两人间必有某种亲戚关系。
然后才想到文尚正如此做,除了能使双方公平外,更显示出他的磊落大度。能将自己拳术弱点告诉我这外人,那非是一般胸襟可办到。
这一点我自愧不如,但同时亦下定决心除了莫剑舞外,再不会告诉第二人知晓。
但知道并不等于便能利用,尽管是我,在明白听到文尚正说明后苦思至此刻,仍不能完全了解该怎么用其弱点,而后天便开始比赛,我除了要想通并教晓莫剑舞这事外,还要把与郭奉辉一战得来的宝贵经验一并授之。
否则以莫剑舞的三大劣势,即管是在我施计削弱郭奉辉自信、文尚正自陈弱点之后,她仍必败无疑。
想到这处,我生出求胜的微妙心理。若这样都不能让莫剑舞大露风头,那才真是丢脸至极,因既然有好教材在先,又有“良徒”在后——在此种情况之下,当个把临时的“名师”该是理所当然。
斗志直升时,我摆开架势,喝道:“来!南拳身法模拟战现在开始,稍后咱们再来试试所谓的‘神拳’!”莫剑舞眸子大放光芒,半喜半怀疑地道:“你真知道怎么破他们吗?”我再不打话,低喝一声,前扑时右拳劈头直下。
入夜。
淋了个痛快的热水浴后,浑身每寸肌肉都有若被按摩过般舒坦。
很久未像今天般一连运动五六个小时了,体力消耗的同时我感到对身体完全的控制感回复过来,每个部位都在意念指挥之下,可随时发挥最强的威力。
几个月来,尚是首次回复完全。过去在学习和工作上的忙碌,使身体肌肉都松懈下去。
我着回衣衫躺在床上,五肢大伸地轻微活动关节,骨骼爆竹般连串响动。
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晋入了极度的轻松和灵敏状态。这刻我甚至觉得自己灵活度不下于莫剑舞——当然只是感觉,实际上仍有难以突破的差距。
敲门声响。
“请进。”我懒懒地回应。
门开时轻盈的莫剑舞闪了进来,满面兴奋神情地道:“大爷爷答应让我今晚继续特训了!”“大爷爷”即是指莫老者,我大大地伸个懒腰,坐起身来,微笑道:“好!我们来研究一下神拳的破绽,届时好让文家人大吃一惊。”
经过下午对克制郭奉辉两种看家拳法凤点拳和绕指拳方法的细致讲解和演练,这小妮子显然对我信心大增,闻声欣然拉开门,作个恭请之势:“请植老师指点!”
我哈哈大笑出声,心神却转到后天的比赛。
文尚正有心理准备可以不论,但若到时郭奉辉发觉这小丫头竟真能克制自己的拳术,首先不但对莫剑舞取胜有利,其次恐怕更会令他从此对北拳产生恐惧心理,难起争胜之心。
然后会怎么变化,那就……我叹了口气,磊落者的话语重新从脑内飘过:“中华武术存在的意义或在于防卫和保护自己所爱的东西,又或强身健体,甚或其他许多不足道的微小原因,但无论如何,它都不在于‘争斗’!”说这话时他的眼中只有祥和与平静,“我要让三拳赛终结在这一届!”
***
次日下午,我硬迫从昨天中午一直练拳练足二十多个小时的、因知有希望取胜而仍无睡意的莫剑舞回去睡觉休息,因须为第二天的正式比赛作体力上的准备。
回屋依惯例和真如通了电话后,我将积累了两天的疲累完全释放出来,横尸般躺到床上,迅速进入梦乡。正在梦中与天地万物作长游时,重重的敲门声震天般硬将我扯回现实,醒了过来。
“谁?”我没好气地问,盖因被人搅了大好美觉。
“晚饭来啦!”莫剑舞轻快的声音传入,我讶然起床穿好衣服,才道:“进来罢!”
仍如前两天般莫剑舞端着个方圆足有半平方米的餐盘小心翼翼地启门而入,笑盈盈地道:“天都快黑啦,还在睡?”
我唉声叹气地道:“大小姐不知道什么叫累吗?我此刻只想躺回床上,哪像你般精神十足。”“我特地省下宝贵的休息时间来给小植老师做饭,你别不识好人心!”她佯嗔着仔细摆放东西。我摇头直道:“那我是否该磕头叩谢以表示感激涕零呢?”近前看时竟发现有两副碗筷,愕然看她。
莫剑舞顺手将窗帘拉开,露出外面红黄相间的夕阳,轻声道:“黄昏了呢。”
一道道金黄的光线从远处树梢上射来,将屋内映得一片朦胧。
我这才发觉莫剑舞原本束在脑后作马尾的青丝全散披肩上,不知是否起床后忙得没时间收拾。正乱猜时突见她抬腕将左颊上遮住侧脸的发丝轻往后捋,顿时心内一震。
夕阳映照下的莫剑舞,恍似脱胎换骨般由英气勃勃与青春活泼的结合体骤显出前所未见的淡淡哀愁,一时放射出如缠如绵的美态。
她实是个可爱又美丽的女孩儿,只是一向用跳脱的外表掩盖住了内心。
“我特意弄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好的,你别浪费了呀。”莫剑舞转头回来时已恢复旧貌,“干嘛这样看我?没关系的,待你吃完饭后我就回去用心睡觉,不会耽误明天的比赛的。”
我微微一笑,收拾起情怀坐下后始道:“三拳赛要举行三天是吗?我可能不能看完你的全场了。”莫剑舞轻震睁目,脱口道:“为什么?”我洒然一笑:“若要大气点儿理由就是本人思乡情绪骤发,而实际的理由则是我须在劳动节大假完结前赶回去,因不能耽搁学校的课程。”
莫剑舞露出想笑又想叹的表情,无奈道:“为什么你连分别都能说得这么轻松、让人难以不开心呢?”随即失望之色闪过,“那你是看不到我的最后两场赛了?”
我深深感觉到她的依赖性,却非同于男女之情,而是源自似亲情一样的感情,遂板起面孔佯责道:“小孩子家懂什么分不分别的?为师要去哪里,哪到你这做徒弟的管?!”莫剑舞轻噗失笑,抛白眼道:“你很老吗?都还要上学!快吃饭罢,都凉了。”
气氛似就这么抛开了消极的部分。
饭后她并不立即收拾碗筷,却出奇地静坐半天,突牛头马尾不对地道:“除了哥师叔外,就算是师父和大爷爷,我也不想亲近。可是却很舍不得你走,这是为什么呢?”我正打着嗝儿,一口气险些被这话咽死,随即缓过神来,哈哈笑道:“除了个人魅力的关系,我实是不知道有什么别的理由。嘿!”
莫剑舞听得直翻白眼:“美得你!”随即叹道,“跟你呆久了人都变得没规矩了,若是被爷爷看到我这样子说话嘻笑,肯定会被责骂的。”
我把握到她的心态。从小在这家庭中孤单长大,同龄朋友无,长辈关心少,故平时内心闭关自守,难与人交流;但亦是因此,才会对向自己示好的人轻易抛出信任和依赖。毕竟一个女孩儿家要独自撑住这么巨大的压力,确是难度高了些。
临出门时她忽然低声道:“你做我哥哥好吗?”
我强压下愕然的情绪微笑着以同样的低声道:“我早在做了。”莫剑舞眼眶一红,手上力道一时不稳,叠起的碗侧倾滚落。我大手疾伸,及时救助,倒吸了口气夸张地骇道:“不是感动到这种程度罢?”莫剑舞被这打乱情绪,眼眶内的眼泪一时未落下来,轻捶我一拳,勉强道:“是否常跟你在一起的人都喜欢打你几拳呢?老这么不认真的样子!”接过碗去始转身离开。
我看出她流露于湿润眼眶外的喜意和开心,暗度就算哭两场也该不会影响明天的体力,遂放心横回床上。
能让一颗孤单和自闭的心放开怀抱,那比做成一笔大生意更让我开心;还有什么能比得到一份真挚的感情——无论是哪一种感情——更让人开心的呢?
今次就算高仁义的事吹了,我亦不会有所遗憾。
第三卷 高端进程 第十四章 招准意稳
不知是否因我给莫剑舞来了一次特训,地位顿时改变不少。
三拳赛在位于前院的室内武场举行,入内后我不禁大有长见识之感,皆因从未见过类似物。
在面积近十亩的空间内,四根分立东南西北四角的圆柱形、高达三米、约二十平方的大高台上共近八十个坐席,柱身拟木质,其它区域全是半透明的玻质地板构成的比赛场。
我入室前曾猜过或者会类似于散打或拳击所用的那种赛台,孰料全然猜错,但亦不由暗赞设计巧妙。比赛区域完全落在观众席之下,使人可清晰看见比赛者每一个动作,除非躲到其中一根圆柱之后。高达十米左右的习武馆墙壁从离地两米的位置开始至屋顶均换作透光的玻璃,令室内不虞有光线黯淡的问题。
我注意到屋顶四条边上有活动式的巨大收缩式金属支架挂帘,不由暗讶,问及封镇岳后才知原来是预备在强光线或夜间用来遮光所用,更知这馆还被用来租凭予外界赛事,以获得每年的维护和修缮费用。数十盏大照明灯均匀分布在四墙和屋顶上,当是为夜间赛事所备。
由圆形习武场中心开始,每隔数米的半径便画了一个涟漪般的大圆圈,直至四根观众柱前;最中心的圆圈内还画上太极八卦符,予人以玄之又玄的感觉。
被封镇岳引领着从柱身的旋梯走上观众台,我左顾右盼,怎也找不到更多座位,不由暗猜如此怎能租予外人使用呢?总不会每次来租凭的组织都只为几十个人提供位置罢?
此时习武馆内已有十多人在忙碌,但观众台上仅寥寥十来人,包括高仁义在内。后者在东角,频频向我注目,眼露惊异之色。我大感奇怪,因从他动作看来像对我的出席很觉意外,更有种难以言明的亲近欲,似很想过来聊聊,却又不动弹。我暗度这人是否在故施疑兵之计时,莫家三老依次从入口处入来。
四根柱上已到的十多人纷纷下台去向最前方的莫天德施以满带敬意或讨好之意的问安,连高仁义和本陪在我身边的封镇岳也不例外,反对稍后并行的莫令柳和莫老者均似不甚在意。我愈觉奇怪,同时大感有趣。
这群人为何如此?难道莫天德德望真高到这种程度?
随三人入来的同时还有另十多人,除了莫剑舞和管合伦外我全不认识。莫天德老脸上皱纹中夹着微笑,一一向问安者回应,边说边走,沿梯上台后众人才分散到其余三台登座。
我受众人气氛影响,不由亦生出敬意地恭立台旁,向上来的三人微躬一躬,尚未说话,年纪早过九十的莫天德笑道:“是否我们几个小老头儿不值一晒呢?连劳动小朋友你贵足的资格都没有?”
此言一出,顿时全台俱寂。
似谁也想不到莫天德会这么直接地指责我并不下台迎接的行为。
我抬眼起来,恰与莫剑舞的紧张表情和莫老者略带笑意的干橘脸打个照面,才恭声道:“我对前辈的敬意丝毫不比在场的大家少,本也想上前迎接,但在场的大多都比晚辈年长,若这么做等于抹煞大家的面子,故只好候在这里。”这么说其实只是为顾及大家面子,避免同时惹来众人怒气。
莫天德笑得似随时要倒般,半晌才喘着气道:“不错不错,还懂得些人情世故,只稍嫌油嘴儿了些,呵……”入座去了。
我绝未料到这貌似和善的老人竟会这么直接说我,脸上一热时莫老者悄凑近我身边,低声笑道:“别在意,父亲很喜欢你,玩笑罢了。”
我愕然当场。记得彼此仅见过一面,怎谈得上“很喜欢”呢?
封镇岳示意我坐到莫氏三老身后一排座上,同座的尚有莫剑舞和几名似与莫令柳同辈的长者,管合伦却在东台上。
莫剑舞有些紧张,规规矩矩端坐不动。我暗察她脸色,精气神均完满无缺,想是依我所言昨夜休息充足,心下一时亦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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